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旅游感觉大家谈

来自:新华网 作者:北京要闻 访问量:1414

本期参与嘉宾:黄橙(作家、旅行家)、潘明(摄影家)、黄绍坚(研究生)、曾亚兴(公务员)、陈斌(投资业老总)、陈飞鹏(制片人)、宋俏梅(图书馆员)、萧春雷(本版编辑)

旅游是一种现代生活方式


  萧春雷:我觉得很奇怪,古代似乎不大流行旅游。除了徐霞客,还有一个福建人陈弟,我一时想不起还有哪些大旅行家。玄奘西游是为了取经,有明确的使命,算不上真正的旅游。孔子老早就说过:“父母在,不远游”。

黄绍坚:宋以后大量酬和的诗不都是“游”吗?

陈飞鹏:杜甫还说过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。

 萧春雷:我想古代读书人还是宁愿待在家里,顶多到附近走走,相当于我们到南普陀、鳌园,跑邻县的很少,有意识的跨省旅游更少。

黄橙:这跟交通不便、途中充满危险、成本高有关。

 萧春雷:我觉得症结在于文化差异。西方很早的时候就有大旅游观念,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游历了埃及,马可.波罗还跑到中国来。相反,跑到国外的中国人非常罕见。我想对于中国人来说,旅游是一种现代生活方式。

 黄橙:古代的皇帝认为中国就是天下。明万历年间,中国才有了利玛窦带来的第一幅世界地图。

黄绍坚:我们不能苛求古人。中国在地理上四周都是天然屏障,东南临大海,北靠高原,西接横断山脉和大沙漠——这种地理上的自我封闭性是探讨整个中国文明时无法逾越的。另外,中国幅员辽阔,国土面积约等于整个欧洲,西方人早期游历的地区也主要是以地中海沿岸为主。而且,请别忘了,古代明文规定,家乡三百里以内不许当官。所以中国的读书人根本无须刻意旅游,只要存在科举制,他们就被逼着被赶着被轰着出去。在古代的贬官制度下,旅游成为一种畸型的“惩罚制度”,赶着你满世界到处跑,流放,这是特定环境下的被迫旅游。

萧春雷:我刚刚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,说某地方政府将强制公务员休假,让他们带薪旅游。我很奇怪,难道现在还要被迫旅游吗?有人不愿意旅游?

陈飞鹏:人是千奇百怪的,有些人就是对旅游没兴趣,我就碰到过这样的例子。

曾亚兴:我是这样看强制休假的。西方实行的文官制度是保证每年休养一段时间,离职期间工作移交,这样的公务员制度才是正常的;但是中国的暗箱操作比较多,许多公务员不敢离开岗位,生怕属于他的链条断掉了。

陈飞鹏:害怕油水捞不到了,人脉资源又被人抢走了。

旅游的最高境界:发呆游?

黄橙:古代主要是宦游,在去当官的过程中,顺便游山玩水。现在的旅游方式一般是随团游;另一类是个性化的自助游、探险游。

潘明:随团游中还有一种是由旅行社安排机票和住宿,到目的地后则自助。

 黄橙:我觉得自助游比较好,具有挑战性,印象深刻。而随团游呢,大都直奔景点,可能对这个城市没什么印象,但如果旅游者知识储备够的话还是挺适合的。

萧春雷:自助游可能更能融入当地文化;而随团游的旅游者就好像被邮寄到某个地方,一路上都不算。

潘明:在国外,自助游大大超过随团游,大约占到70%。我们到尼泊尔参加健步旅游,沿路有专门的配套设施,一路上很安全。目前,国内自助游的比例也在急剧上升,但自助的条件还不成熟。应该说,在国内真正的探险游还是少部分的。现在兴起一种旅游方式,就是顺着大致方向,到了某个地方合乎自己心境就待下来,时间也自主,待上三天五天或一年半载的,兴之所至,完全是心灵的放逐,可以把它叫“发呆游”。

萧春雷:这个恐怕要算是旅游的最高境界了吧?像苏东坡所说的:“行当行之所当行,止当止之所当止”。

 潘明:我在尼泊尔还碰到过这样的旅游方式,一对夫妻每天只是旅馆、餐馆“两点一线”活动,再加上临走前去的赌馆,总共就逛了三个地方,连相都不照,纯粹只为到此一游。

黄橙:我有帮朋友创造了一些很特殊的旅游方式,比如赤脚游,不穿任何鞋;又比如沉默游,一路只靠笔交流,谁说话就得罚钱,结果回来大家都不愿意说话了,很有意思。

陈斌:还有种无性旅游,一对男女结伴旅游。

 萧春雷:徐霞客登黄山的时候,乘个轿子,前有人开山,后有人提行李,多惬意啊!当然,最诗意的旅游方式大概“卧游”,躺在床上看山水画。李白还发明了“梦游”,写了首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。

黄绍坚:现在最浪漫的大概是骑毛驴到处逛了!

萧春雷:哪种旅游方式最好?

黄橙:谈不上哪种最好。最好每种方式试一下,比如自驾车游、野营、背包游,找种适合自己的就OK了。

旅游增加体验的广度

萧春雷:现在很多人旅游只不过赶时髦,实际上未必感觉到乐趣。比如到个景点,前后都是人,上不去,又下不来,痛苦死了!据说,在卢浮宫的《蒙娜丽莎的微笑》这幅画像前每个参观者平均只能停4秒,看什么看呀?

曾亚兴:有些人旅游纯粹是跟风心态,现在热什么,我也热一下,否则缺乏自信心,没面子。

黄橙:“我去了哪里”回来就是吹牛的资本。不过旅游客观上还是丰富知识的好场所。

萧春雷:有人挖苦旅游的人:“出去前是傻瓜一个,回来还是一个傻瓜”。我很怀疑旅游能增加知识。我觉得旅游最重要的意义是增加我们体验世界的宽度和广度,看书增加的则是思考深度;旅游是心灵的活动,看书则是大脑的活动;知识都在书上,体验留在心中。

黄绍坚:我也觉得旅游跟知识一点关系都没有。对我而言,旅游有两个目的,第一,去看自己没有看过的世界;第二,体会别人怎么生活的。我要的就是纯粹的感性。我到三峡玩,不过就是找墓和庙。

陈斌:文化达到一定层次了,旅游境界也较高。对于处于金字塔底端的游客,更多的是满足于到此一游,获得一般感官认识。

曾亚兴:据说,旅游的发展阶段可分为观光游、休闲游、体验游,体验是第三阶段,是大势所趋。

黄橙:恐怕还是因人而异吧!对我来说,旅游可以把原来感觉很平面的历史地理鲜活起来。比如到阳关,你才能真正体会到古诗里的苍凉——实际上阳关本身有什么好看的呢?

萧春雷:也可能让你的理想一个个破灭,见面不如闻名。我去武夷山四次,有三次是在山下泡茶,不想动弹。

 黄橙:这就是旅游的真谛,坐在山水之间休闲。

黄绍坚:我在葛洲坝开闸的时候坐在边上喝啤酒,感觉极好。

陈飞鹏:对我来说,旅游是灵魂的洗澡,是对沉重现实的摆脱,人好像变善良了,不那么污浊了。

黄橙:我有些朋友每年都要去西藏,旅游是他们精神升华的必需品。但这并不绝对,一个旅行家向我夸耀他在国外怎么骗人家——走过千山万水的人不一定人格就高尚。

萧春雷:我想,旅游还帮助我们理解文化差异,变得更宽容。旅游还让所到之处跟我们的生命建立起关系,游得越多,牵挂也越多。

黄橙:你去过的地方从此不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了,你变得对它有所关心,比如听到西班牙爆炸案,我所感觉到的痛跟没去过的人完全不一样。

陈飞鹏:如此一来,旅游就变得延长了你的生命,增加了生命的记忆。

陈斌:旅游可以增强我们对文明的认识,我看了三星堆之后特别为中华文明感到自豪;同时,旅游还是个平台,旅游者之间有利于达到情感的默契。

黄橙:也可能是崩溃。

萧春雷:本来是两个陌生人,因为分享了共同的经验,于是成了朋友、夫妻,有照片、地名为证,铁证如山。

 宋俏梅:潘明他们俱乐部有几个人去登雪山,有过生死与共的经历,现在每年都会聚会,友谊获得了升华。

曾亚兴:我到非洲去,感觉非洲穷确实是人的问题,不去开发,懒,不善于学习。

陈飞鹏:觉得中国人智慧,看祖国大好河山也能产生自豪感。

萧春雷:按照这理论,去欧美旅游岂不是产生自卑感?我觉得,旅游的意义在于让我们日益麻木的感觉重新变得灵敏。

宋俏梅:我深有同感,去一个蛮荒地带后回来觉得厦门很美,而这在平时是没那么强烈的感觉的。

 黄绍坚:这是个很可怕的旅游概念。坦率地说,厦门人走到哪都要发现哪不如厦门,这种心态不对。事实上,应该发现哪儿比厦门好。

变味的旅游业

黄橙:很多地方都在千方百计开发制造人文景观,跟名人套近乎。据说丝绸之路上两个县在争高老庄的名头,浙江在争西施故里,搞得沸沸扬扬的。

萧春雷:都搬一堆史学家出来,现在历史学家似乎特别好收买。

陈斌:在国家经济、文化、道德水平还不是很高的情况下,大量开发真是一种掠夺式的灾难。据说,2002年政府喊停时,旅游烂尾工程就达到200多个亿——这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啊!所以我建议当官的最该学习市场营销学,先做好市场细分、定位,再来确定销售策略,因地制宜,而不是一味做大做强。

陈飞鹏:所以,我经常在想,究竟要不要开发?原生态的居民本来过得很幸福;结果你一开发一开放,带来了文明的污染,人心也不古了。

曾亚兴:你这是后殖民主义意识,带着掠压落后民族的心态。

 黄橙:我相信有个回归的过程。石狮也曾盛行强买强卖,经过整顿,民风还是回归了。

萧春雷:现在搞旅游随团也不大像我们所想的旅游的东西了。

 陈斌:顺口溜不是说嘛:“上车睡觉,下车尿尿”,然后奔商场。

黄橙:其实,旅游产业的层次高低跟民众想去的地方也就是知识结构有关。一般的旅游者停留在浅层次的需求,只要跟团看一下景点拍拍照就可以了,而旅行社开发的线路也大都针对这种顾客。

 陈斌:也不能说民众旅游的层次太低,我觉得更多的是政府、团体,是行业的规范化、法律法规、服务问题。比如宰客、拉客卖东西、开快车等现象,搞得每次都怨声载道。如果我们到迪斯尼去,会觉得很快乐很幸福,因为人家服务很规范很周到。

陈飞鹏:旅游变得功利性太强,庸俗化了。

黄绍坚:中国人太多了,北京的服务态度到今天为止还是一样坏,他不怕你,你不来别人照样来。坦率地讲,民众素质也有问题,几乎所有景点的树和竹子上都刻满“到此一游”。最典型的是地下溶洞,无数的石钟乳被游客折断过!

厦门晚报2004-09-29 刊载 司空小月 刘宇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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